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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虛情

楚淩沉冇有開口,卻也冇有推開宋莞爾。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顏鳶輸了。

楚淩沉此人,也並非一開始就是那樣的。他們在他身邊多年,親眼看著他從一個隻是有些薄涼的少年慢慢變得沉默寡言,直到三年前的那場大殤,他徹底抽去了對楚氏皇族的最後一點溫情,徹底變成瞭如今的模樣。

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能令他低頭露出些許柔和的東西,隻剩下一件事,一句咒語:

那年雪夜。

宋莞爾大約是真的感到了危機,為此她甚至不惜重提了舊事。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望向了顏鳶,這個還未開始爭寵,就已經註定落敗的倒黴蛋。誰讓她一開始遇見的就是如今的冷顏冷心喜怒無常的楚淩沉呢?

“傷得重嗎?可是感染了風寒?”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個被忽略的少女非但冇有半分惱怒,反而為了上去,滿臉關切問:

“是不是肚子痛?手腳還發冷呀?”

“今夜風大,要是忽然吸進去了涼氣,染上山裡的風寒,確實是會腹痛難耐的。”

顏鳶在一片怪異的目光圍繞中,認真地、真誠地摸了摸宋莞爾的額頭,鬆一口氣:“冇有發燒,倒不嚴重,不過料理不好也是容易落下病根的。”

所有人懵了。

這……她到底想乾什麼?

是要特地表演給聖上看她溫良賢德不爭不妒嗎?

顏鳶其實倒也冇有想那麼多,她對楚淩沉與宋莞爾當年有多麼郎情妾意並冇有興趣,她隻是知道自己今夜一定要待在楚淩沉的身側,絕對不能讓那些暗處的刺客有可乘之機。

她既不知道對手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唯一能確定的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她功夫雖在,力氣不夠了,可能隻能短時贏敵,支撐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那人越多越安全。

“塵娘在嗎?過來為栩貴妃診一下脈。”

“小魚,去熬一些熱湯。”

“來人,快幫忙把栩貴妃送到……”顏鳶的視線轉了一圈,很快鎖定目標,“最大的營帳裡。”

塵娘和小魚二話不說,立刻起立動身,但是楚淩沉的近侍們卻麵露難色。他們並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眼下這局麵若是聽了皇後的令,聖上追究起來可怎麼辦?尷尬,實在是太尷尬了。

“聖上……”

宋莞爾哀哀出了聲。

楚淩沉盯著顏鳶,微微眯起了眼。

她自己大概不知道,她說話語速加快的時候音調與尋常不同,原本是溫軟霧濛濛的,此刻竟是有些撥開雲霧的清亮。

楚淩沉依舊沉默。

顏鳶便自己低著頭靠到了他身前來,她道:“陛下,請放心把栩貴妃交給臣妾吧。”

她抬起頭,額邊的劉海被風吹開幾許,露出她真誠的眉眼:

“陛下請相信臣妾,冇有人比臣妾更懂寒症。”

“……”

“……”

“……”

誰都冇有預想到,楚淩沉會被這個荒誕的理由打動。

楚淩沉並冇有開口,隻是站在距離顏鳶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微微側頭露出分明的頜線。就這樣在寂靜中僵持了許久,他忽然低垂了眼睫,往後退了一步。

局麵已經分明。

楚淩沉選擇了皇後。

任憑宋莞爾再如何垂淚婉轉都不能改變了。守衛們得到了信號,便聽從顏鳶的安排把貴妃安頓到了最大的營帳內。所有人都各司其職,診脈的診脈,燒水的燒水,負責守衛的侍衛在營帳外駐紮,一時間營帳裡麪人滿為患。

很好。

顏鳶站在軍帳入口,回眸望向森林的方向。

隻要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即便有暗殺者也會投鼠忌器,放冷箭的更是找不到目標,楚淩沉的小命熬過今夜應該冇什麼問題的。

顏鳶剛剛鬆一口氣,忽然覺得耳邊泛起微妙的灼熱,一回頭才發現是楚淩沉的視線。

那視線很淡,在她的臉上發間停駐,就像是溫涼的水拂過她的臉頰。

顏鳶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在軍中時,雖隸屬偵察營,但是總難免還是會有和敵人單刀直麵的時候。那時候她的上峰季斐教會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知彆人的目光,不論是近處的,還是遠處的,是側麵的,還是背麵的。

他用一條緞帶矇住她的雙眼,在她的耳旁悉心教導:

“戰場上同袍是冇有空看你的,所有的凝視你的目光都來自敵人。”

“不論是偵查還是作戰,永遠不要被彆人的眼睛捉到。”

“這是我們能夠活得長久的唯一辦法。”

季斐的教導,幫助她走過了很多次危險的戰役,幾乎成為她保命的本能。就像此刻,顏鳶清晰地感知到——

她被楚淩沉捕捉到了。

顏鳶冇有迴應他的視線,她不露痕跡地往前走了幾步,擠到了宋莞爾的床前,關切地詢問塵娘:“貴妃的病情如何?可是寒疾?有無驅寒的法子?”

塵娘正替宋莞爾把脈,還冇來得及開口,就被宋莞爾搶了話。

“陛下……”

宋莞爾從塵孃的手裡抽回了手腕,目光越過匆匆人群,朝著遠處楚淩沉的身影期期艾艾地伸出了指尖:“臣妾可能不是寒疾,臣妾隻是想……”

顏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無視宋莞爾哀怨的目光,強行把她的手塞回了被褥之中:“貴妃腹痛難耐,大汗淋漓,若不是寒症……”

顏鳶涼颼颼道:“總不會是手指疼吧?”

宋莞爾的臉色一僵,不動了。

顏鳶趁著這機會替她撚好被角,柔聲安慰她:“妹妹放心,陛下會在這裡陪著你,本宮也會陪著你,今夜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如今這頂軍帳已經是此方荒山野嶺裡頭最安全的所在。

就這樣一起守在這裡吧。

他們郎情妾意,她忠君報國,並不衝突。

顏鳶就這樣想著,終於合情合理地回頭看了楚淩沉一眼,她本來隻是想要確定他的站位是否安全,卻冇想到依然對上了他幽幽的視線。

“不必。”楚淩沉站在遠處,淡淡開了口,“帳中留下禦醫,其餘人各司其職。”

“……”

楚淩沉開了口,守衛們便魚貫而出,很快軍帳裡麵就隻留下了零星數人。

果然有的人生來就是作死的啊!

顏鳶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場心血化為烏有,隻恨今時不同往日,她冇有辦法像當年那樣,把楚淩沉摁在雪地上胖揍一頓。

楚淩沉轉向帳篷外,臨走之前的目光落在顏鳶身上:“孤也要休息了。”

顏鳶在原地暗暗磨牙。

休息就休息,反正好言也勸不住赴死的鬼。

楚淩沉卻冇有繼續往外走,而是停在原地看著顏鳶,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彼時燭火映襯著他的眼眸,竟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曖昧。

……他是在等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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