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令人厭惡的濃厚的消毒液味道，混雜著濃鬱刺鼻的油漆味道，讓他幾乎快要嘔吐出來。

蘇塵猛地睜開眼睛。

這是一間寬敞的病房，周圍亂糟糟的人頭攢動，他正被一群穿著條紋病服的人緊緊圍繞著，這裡麵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還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們這些人的眼睛裡，全都閃動著瘋狂和麻木空洞的色彩。

低頭看自己，蘇塵發現自己身上也穿著病號服，半邊身子已經被染成血紅色，甚至雙手也滿是鮮紅和粘稠，一股濃重的油漆味道湧入鼻腔，讓他胃裡一陣翻騰，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回來了？’

蘇塵木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那些人眼裡的瘋狂和麻木讓他不寒而栗。

他覺得自己真的瘋了，竟然在那個逼真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幻覺世界裡麵活生生砸死了一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他還記得那個名叫麻驢的傢夥血肉模糊的屍體，被他幾乎錘成漿糊的腦袋，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可睜開眼睛後，他看到的，隻有滿身的紅色油漆，還有旁邊護工眼神裡憐憫又戲謔的目光。

“我真的瘋了嗎？這是精神分裂，還是幻想症？”

他茫然無措地被一群精神病人簇擁著往前走，對麵也有一群人，推出來了一個同樣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半張臉慘白，另外半張臉則遍佈傷疤，看上去像是燒傷，顯得猙獰而醜陋，令人不敢多看。

這是要乾什麼？

蘇塵一臉茫然，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相比起來的話，剛纔那個幻覺中的古代世界反而還更真實！

“有請雙方新人化妝！”

忽然人群中一個大胖子激動地喊叫了起來，發出怪異而又高亢的聲音。

鬨鬧聲中，一雙雙手從四麵八方伸過來，將一種黏糊糊的東西塗抹在蘇塵的臉上、身上，剛纔他身上的油漆好像也是這些人弄出來的。

蘇塵想要反抗，但身邊的人太多，他竟然一時間掙脫不開，隻能任憑那些人將未知成分的粘稠液體像是抹鼻涕一樣抹在身上。

抬頭看向對麵，他發現對麵的女人比他還要慘，同樣是被一種綠油油黏糊糊散發刺鼻氣味的液體粘稠混合物抹了滿頭滿臉。

那女人臉色木然地站在原地，盯著蘇塵，看上去就像呆住了一樣。

“奏樂！”

胖子又高聲喊道。

周圍眾人鬨笑著，瘋狂地嘶吼，有人在唱神話，有人在唱生日快樂歌，還有人單純地隻是大吼大叫，各種各樣的音符和噪音混雜在一起，像是一個恐怖的漩渦，將蘇塵籠罩起來，彷彿群魔亂舞。

鬨鬧了好一陣，直到這些人都喊得精疲力儘，那個胖子才喘著粗氣喊道：

“有請新郎、新娘接吻，入洞房！”

蘇塵被一群人用力推推搡搡，踉蹌地往前，和對麵的女人猛地撞在一起。

砰！

他和女人的腦袋磕在一起，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蘇塵捂著腦袋，再也忍不住了，推開周圍混亂的人群，猛地一腳踢過去，直接把那個胖子踢倒在地。

“結婚？我結你媽！”

蘇塵對著胖子猛踹幾腳，可那傢夥皮糙肉厚，根本不疼，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周圍眾人也根本冇在意，蘇塵此刻暴怒發狂的樣子，反而像是融入了他們其中一樣，讓他們更加開心激動。

蘇塵看著周圍瘋狂的病人們，忽然意識到，自己如果硬是要跟這些精神病人較真，好像也有點不太正常。

“原來這些瘋子是在玩結婚的遊戲啊……”

蘇塵終於看懂了這些人在乾什麼，聽說有的精神病院為了緩解病人的精神壓力，調節他們的情緒，順便幫助他們運動，會組織一些特殊的活動，就像是監獄裡的定期放風。

他對麵的那位‘新娘’此刻跪在地上，臉色木然地整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她的皮膚其實很白皙，如果冇有臉上那猙獰的燒傷痕跡，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在混亂瘋狂的人群中，蘇塵無力地在女人對麵坐下來，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無力、無助、孤獨。

他身上什麼都冇有，冇有手機，冇有電話，周圍是看守嚴密的護工，父親癱瘓在床，而那個王華又身居高位，想要整死他簡直不要太容易。

昨天是讓醫生來打針，那明天呢，會不會直接派人來勒死他？

‘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我要逃出去！我的人生不能在這裡結束！’

蘇塵握緊雙拳，整個人臉上浮現出猙獰之色。

“你想逃？”忽然對麵的女人冷不丁問道。

“我……”

蘇塵抬起頭，聲音嘶啞地說道：

“我不是瘋子！我冇病！我是被人陷害的！”

“可你剛纔被那些人抬過來的時候，看上去確實瘋了，手舞足蹈，嘴裡還在喊什麼麻驢，還有妹妹什麼的，你看上去應該是真瘋了，隻是你自己都冇意識到而已。”

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也不嫌臟，盤腿坐在黏糊糊充滿刺鼻臭味的地上。

“我被醫生打了藥！是給精神分裂症患者打的藥！”蘇塵咬牙說。

“現在國內使用針對精神分裂症的長效針劑有氟奮乃靜長效針、氟呱啶醇還有三氟拉嗪，你覺得醫生給你打的是哪一種？”女人問。

“啊？”

蘇塵怔住了。

此刻他和對麵女人隻有約莫一米的間隔。

近距離看過去，女人看起來格外清醒，此刻，她的眼神冰冷如水，與周圍那些瘋子完全不一樣。

“這些針對精神分裂症的藥劑，最大的作用是壓製病人的妄想症和幻覺，而不是讓人產生幻想。”

女人對蘇塵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

“如果你真的產生了幻覺，那說明你本來就有精神分裂症，而醫生給你打針，反而是在給你治病！”

“你說什麼？！”

蘇塵完全呆住了。

他現在自己都有些茫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你聽說過打針就能讓人變成瘋子的嗎？”

女人嘴角一抿，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如果那個醫生對你說，他給你打的針是對精神分裂症患者使用的，那麼他絕對在騙你！”

“如果你本來冇有幻覺，但打針後卻出現了幻覺，那就說明，醫生給你注射的可能是帶有麻醉成分的禁藥，注射過量很可能會死的那種禁藥！”

女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蘇塵：

“所以，給你打針的醫生，其實是想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