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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鏽的柴刀劈斷雨水,勁風落下,刀刃硬生生停在了女人頭頂上。

麵前的女人不閃也不躲,抬起手背輕輕掩唇,發出一陣陰森嬌柔的啼笑:“來呀,落刀呀,怎麼還猶豫住了?嗬嗬嗬……”

剛纔玻璃窗上的光線太暗,湊上去後發現外麵竟然貼著張人臉,大腦幾乎瞬間空白,嚇得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

雖然冇和那女人對視多久,但總覺得她那雙眼睛太過熟悉,等我冷靜下來再去回想那雙眼睛的模樣,不出一會兒,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雨中的女人如我所想,確確實實就是夢月,可嚴格上來說,現在又不完全是夢月。

雖然長相依然還是夢月的臉,身上穿著的也是夢月的衣服,但夢月她不會唱戲,更彆說把那腔調拿捏得嫻熟婉轉,甚至遊刃有餘。

再則,這女人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根本也和夢月完全不一樣,唯一能解釋得通的,那就一定是有什麼孤魂野怪趁雨夜作亂,伺機附在夢月身上,占用了她的肉身。

我抓著柴刀渾身發抖,豁了口的刀刃就懸在夢月額頭幾寸之上,雨水淌過刀身滴在她蒼白的臉頰,我卻把刀越握越緊,根本不敢再亂動一下。

“你在等什麼,剛纔不是勇敢得很嗎?”女人抬頭瞥了一眼麵前的柴刀,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刀刃,硬拽著柴刀往下拉,“劈啊,往這兒劈。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幫幫你,咯咯咯……”

眼下這東西躲在夢月的身體裡,我要是真劈下去,頭破血流的是夢月,她卻依然毫髮無損。

這東西就是拿準了我隻是虛張聲勢,所以纔敢這麼肆無忌憚,行為猖狂。

眼看柴刀被她拉著越落越下,我心頭一跳,猛地把刀往後一抽,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了手似的,“哐啷”一聲把柴刀甩出老遠。

“嗬嗬……有趣兒,真有趣兒……”那女人把嘴角扯到一個怪異的弧度,歪著頭咯咯直笑,接著她抬起的手腕忽然一轉,捏了個柔柔媚媚的蘭花指,腳下踏著仙人碎步,吊著嗓子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周圍的霧越來越濃,我靜靜看著夢月在雨裡又唱又笑,被雨浸透的後背涼颼颼的,心裡一陣一陣的發毛。

“你是誰?跑到夢月身上,究竟想做什麼?”我隔著陰寒的冷雨,和附在夢月身上的那東西對峙。

那東西邁著碎步繞了個圈,蘭花指擱在下巴底,回眸朝我一笑,那笑容陰森得滲人:“還能做什麼?上好的陰女命,當然得借來用一用,等養好了容貌,纔好去見我的珩郎呀。”

“陰女命?”我倏然睜大眼,滿臉怔愕,“什麼陰女命?”

夢月打小就活得一帆風順,我從冇見過她身上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哪裡會是什麼陰女命?

“你不知道麼?”女人的蘭花指柔柔掩著唇,對麵的院燈透過濃霧照在夢月臉上,白得毫無血色,“你妹妹跟你兩相徑庭,天生一個陰女命,一個蛇女命,都是我們這些山精鬼怪的心頭好。不然你以為,那寡情的蛇君怎麼會在你身邊流連沉醉,還為你一直守在白家不走呢?”

陰女命、蛇女命這些亂七八糟的,聽不懂也就算了,但蛇君又是什麼人?

想到我身邊就隻纏著那麼一條蛇,難道她嘴裡所提的蛇君,就是柳妄之?

見她勾唇巧笑,眼神曖昧地在我身上遊走,我忽然有種被人窺探了**的不安感,有些羞惱地瞪了她一眼,刻意略過這個話題,皺起眉問:“那你呢?你是誰,你要見的珩郎又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但是珩郎……”女人的眼睛亮了亮,笑得很是溫柔,“珩郎是世間最好的男子,他會每天給我綰髮描眉,陪我飲酒賞月,平日不管多晚回來,都還記得去城東給我帶那家我最喜歡的點心……”

這女人的口吻和用詞,怎麼聽都像個古代人。

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想到她剛纔說自己是個寡婦,唱的曲子又那麼哀涼,想必她嘴裡的這位珩郎,八成就是她死去的丈夫吧。

女人說著說著不知道憶起了什麼,眼中笑容突然一僵,嘴角抖動著,臉頰上掛著的不知是雨還是淚:“可是珩郎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那麼久……我找啊找,找啊找,找了好多好多年,如今終於找到他了,我終於又可以和他見麵了……”

“你也會為我高興的,是嗎?”

她抬眼看向我,眼裡閃爍著期待。

我從來冇聽過前世今生這種東西,就算是有,她一個死了不知幾百年的人,又怎麼能去跟一個活人再續前緣?

隻是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我嘴上可不敢這麼說,畢竟她在夢月身上,等同於攥著夢月的命。

我默默背過手去,用指甲使勁兒掐自己的手心,臉上儘量保持著原本的神色,繼續和她搭話:“你要找人就去找,彆想把我妹妹扯進來。我勸你現在就從夢月身上滾出去,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嗬,好不容易等到蛇君離開,我才找到機會上了這丫頭的身,憑你幾句話就想叫我走,可冇那麼容易!”

冇等我反應過來,那東西一個轉身眨眼就穿過濃霧飄到了我麵前,操控著夢月的身子拉起我的手,扯拽著我不管不顧地往院子外麵拖!

“跟我走!你妹妹已經歸我了,你也去你該去的地方!”

這女人的手勁兒遠比普通人要大上許多,我被她連拖帶拽,鞋底在水泥地上擦得都快破了,卻半點兒也刹不住腳步!

眼看著她把我帶向後山的方向,我心裡一怵,頭皮頓時麻了個遍,憑著一股湧上來的衝動,反拽著她的手大喊:“你究竟是什麼來路,和後山上的那些蛇有什麼關係?村裡的人是不是你們殺的,回答我!”

“你跟我走就是,不用知曉那麼多。”

“夢月”拖著我頭也不回的一直走,夜雨滂沱,村道被濃霧遮得看不見路,隻聽見腳下泥濘被踩得啪嗒啪嗒的響。

我就知道這東西今天出現在柴房外麵,一定彆有企圖,現在看來她想帶走的不僅是夢月,還包括我!

手心仍然保持著握拳的動作,先前用指甲刻意摳破的地方黏膩潮濕,帶著鑽心的疼。

眼看就要走到村尾通向後山的岔路,我突然停止往後犟,然後整個身子順著她的力道朝前撲!那東西根本意料不到我會放棄抵抗,就這樣猝不及防被慣性猛地撲倒在地!

“夢月”怪叫著劇烈掙紮起來,頭和脖子往後一直扭,發了狠的想要翻過身子,好把我從背上掀下來!

我死壓著她的頭不讓她動,趁她把臉轉過來的時候用力咬破了舌尖。

口腔裡很快瀰漫出一股鐵鏽味,我來不及等,直接把混了舌尖血的唾沫噴在她臉上,再用摳破的那隻手掌反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混著手心裡的血跡,摁在了夢月的眉心!

“啊——!”那東西渾身一抖,頓時發出尖銳的慘叫。

親人的血和生養夢月的土地,在這時起了莫大的作用,我趁機捧住她的臉,大聲給夢月叫魂!

“山頭婆,土地神,給我妹妹尋個魂!東西風,南北河,幫我速引白夢月的魂歸殼!”

口訣唸完我的嗓子已經半啞,隻見夢月躺在地上突然冇了聲,四肢像觸電似的開始不停抽搐。

“夢月!白夢月!聽見我叫你,就速速給我回來!”

我用力拍著夢月的臉,在雨裡大喊她的名字。

三聲過後,夢月突然一下睜開了眼,像是大夢驚醒,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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