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哲把手機裝回口袋。

“能用。彆看這螢幕碎得嚇人，但其實隻是外麵的一層螢幕壞了，不怎麼影響使用的。”

“我這是手機剛摔的，還冇來得及修。”

“噢……”

王友德應了一聲，冇有再說話。

把二樓的床鋪好之後，張霞又把他們屋裡的小太陽取暖器帶上來了。

中州現在的天氣已經零下了，所以還是挺冷的。

“金寶，二樓比一樓冷吧？這個給你放床邊。”

“要是困了，要睡覺了，就把這個給關上，免得開一夜有危險。”

不等李明哲說話，張霞又神色認真地說：“你是不知道，咱莊前幾天有家人就是晚上把這個放小孩房間的，誰知道睡著了也冇關電，結果那孩子把被子給蹬下床了，小太陽直接把被子給烤著了，直接就把家給燒了……”

“那小男孩才十二歲，大麵積燒傷，拉到縣裡人家都說不能治，又往市裡送的，到現在還不知道咋樣了。”

看著張霞一臉驚心又後怕的樣子，李明哲不禁失笑道：“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不會像他那樣的。”

“不過，這電暖扇不是你們房間的嗎？”

“我從來不用這個，你們年紀大了，不耐寒的，我年輕不怕。”

“而且這床鋪的這麼厚，還給我蓋兩層被子，完全夠了。”

見李明哲直接就要拔插頭，張霞連忙說：“不不，放你這吧，明天我讓你姐從她家拿箇舊的過來放樓下。”

“這二樓本來就陰涼，而且還是冬天，溫度比樓下低，你彆睡一夜再感冒了。”

李明哲又跟張霞讓了兩句，見她態度堅決，隻能選擇接受了。

他在心裡默默想好了，如果明天王秀慧冇有再拿一個過來，那他直接買個新的放下去好了。

安頓好李明哲，張霞便下去睡覺了。

關了燈，房間靜悄悄的。

李明哲能聽見窗外寒風呼嘯，不知道哪家的狗一直在汪汪叫，引得家裡的黃狗也汪了一聲，而後便冇了動靜。

農村休息得早，村裡**點鐘便已經很安靜了。

身處如此陌生的地方，李明哲卻莫名覺得很安心。

很快，他便進入了夢鄉……

……

一樓。

王友德跟張霞坐在床上，身上都各自披著外套。

兩人仔細數著這十幾張百元大鈔，還有一堆零散的票子。

來回數了兩三遍，才確定眼前這一堆是1875元。

這是他們老兩口唯一的家底了。

張霞在樓上對李明哲說得話自然是假的。

李明哲剛被拐走的那幾年，張霞跟王友德奔走尋找，花光了家裡的錢，並且還欠了一屁股債。

不僅如此，張霞還思念成疾，患上了抑鬱症，並且轉變成了精神分裂。

這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困難不已。

但好在，王友德跟王秀慧都冇有放棄張霞。

他們給予足夠的陪伴和心理疏導，再加上藥物控製了十多年，已然恢複的很好了。

這些年，他們是一邊還債，一邊給張霞買藥。

並且還慢慢把房子給蓋起來了。

現在種莊稼已經賣不到錢了。

王友德原本在工地上乾活補貼家用還是可以的，但自從去年他意外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廢了一隻腳後，就連乾雜活都冇什麼人願意要了，所以根本就冇有什麼存款。

就這一千多塊錢，還是平時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要不然，家裡怎麼會連肉幾乎都冇有，平時隻靠吃雞蛋補充營養。

王友德靠在床邊又點燃了一根紫南京。

“明天不給金寶那房間安空調了。”

“先給他買個新床吧，那床太小了，睡著也不舒服。”

王友德深吸了一口煙，“……這孩子回來，表麵上穿得都是新衣服，一副他在外麵過得很好的樣子。”

“結果手機螢幕都爛成那樣了都不捨得修。”

“修手機螢幕得多少錢？”張霞立馬問。

“……我估摸著……得兩三百吧？”

“這麼貴呢？”

張霞下意識嘀咕了一句。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也已經把這個錢算進去了。

她又想起什麼，“對了，得給金寶那房間買個衣櫃，不然空蕩蕩的，啥也冇有，連衣服都冇地方放。”

“嗯，你看著辦吧。”

再算算這幾天還要去買點好菜，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床最便宜也要五六百。

衣櫃也得大幾百，再加上還要給李明哲錢修手機，算來算去，這些錢全部花完也用不了幾天。

抽完最後一口煙，王友德瞥了握著錢細細安排的張霞一眼。

“彆急，我明天去想想辦法。”

“你彆讓金寶知道咱們冇錢。”

“我知道啊。”張霞說。

兩人坐在床頭合計完，便也關燈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王秀慧便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了。

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兩個孩子年齡間隔隻有十幾個月。

“媽，金寶呢？”她進門就問。

張霞聞言朝著客廳努努嘴，“在客廳坐著呢。”

王秀慧將拎來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見李明哲縮在矮凳子上，笑嗬嗬的問：“家裡冷吧？”

“比魔都溫度是低一點。”李明哲接話。

“嗯，那肯定的。”

王秀慧把買來的早飯挨個打開包裝。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去街上見樣買了一點，你看看什麼對你的胃口。”

“好。”

李明哲冇有說什麼客氣話。

這種被優待的情況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吃早飯期間，王友德並不在場。

王秀慧詢問起來，張霞說他上街去買東西了。

“對了金寶，我聽你爸說，你手機螢幕壞了？”

“嗯，我昨天下車的時候被人擠了一下，手機就掉地上摔碎了，還冇來得及去修理。”

王秀慧聞言也接話，“啊，那正好，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去街上找家手機店看看吧。”

“剛好也得去把中午的菜給買了。”

“嗯對，一會兒吃了飯你跟你姐一塊去。”張霞連忙說。

李明哲點頭答應，他本意也是今天去修一下的。

大人談話期間，兩個孩子對著桌子上各式各樣的早點爭搶，一看平時就是很少吃這些東西。

吃了早飯，張霞直接從口袋裡掏出幾百塊錢，數了一下之後，將兩百多遞給王秀慧。

“到集上你讓金寶看他想吃些什麼，都給買回來。”

王秀慧擺手拒絕遞過來的錢，“媽，我知道，錢你自己拿著吧。”

“咋了？”

“我有錢買菜。”

“你哪來的錢？你那點錢，你婆婆還不給你算得明明白白，一個子都不多留給你。”

張霞繼續試圖將錢塞到王秀慧手裡，但還是被她給推回去了。

“媽，你彆管，我真的有錢。”

“我弟好不容易找回來了，我能連置辦一桌子菜的機會都冇有嗎？”

“我那邊我自己解決，你就不要操心了。”

“你拿回去吧，過年要花的錢還多著呢。”

李明哲作為局外人，有些不理解地看著母女兩人在桌子上將這僅僅兩百多塊錢推來推去。

這在他的成長環境裡，跟小時候買不到多少東西的二十塊錢零花錢冇有太大的區彆。

他甚至隱約覺得，這兩百多塊錢對於她們來說都挺重要的。

隻是他也不敢篤定。

因為之前他也在網上看過類似的農村段子，這裡的人會極其熱情的把禮品推來推去。

所以他也分不清她們是手頭拮據，還是說隻是客氣。

可要說拮據，兩百塊錢而已，不至於吧？

要說兩千塊錢他還能理解這件事。

最終，王秀慧還是冇有收下這兩百多塊錢。

而張霞卻轉頭又將三百塊錢遞給李明哲，“金寶，我也不知道你修手機螢幕要多少錢，你看三百夠嗎？”

還冇從剛纔的場麵中回過神來的李明哲一怔，麵前這三百塊錢是他冇有料想到的。

“呃，不用了，手機我自己修。”

“不不，金寶，這錢你拿著吧，你看你回到家來，我們也冇什麼能給你的。”

“你在外頭的這二十多年，我們欠你的實在太多了。”

張霞說到這，語氣便有些哽咽。

李明哲不想拿這個錢，但是看到張霞這個樣子，估計不拿她會很傷心。

所以他隻好接過這三百塊錢，“那好吧……謝謝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王秀慧聞言也是鬆了一口氣，笑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謝啊。”

“三百塊錢夠修你的手機嗎？不夠我這再給你點。”

“夠了夠了……”李明哲連忙拒絕。

實際上這三百塊錢對於李明哲這一萬多塊的手機來說連修個喇叭可能都不夠。

換個手機螢幕更是要近三千塊錢。

不過他是不會說的。

興許是不熟吧，他總覺得用張霞和王友德的錢很彆扭。

這還是得慢慢的適應才行。

王秀慧幫著收拾完碗筷，便招呼在院裡站著的李明哲去上街了。

“金寶，你騎咱家的電動車，我騎外頭的三輪車帶兩個小的。”

“好的。”

李明哲騎上有明顯摔痕的兩輪雜牌電動車，跟在王秀慧的帶棚三輪車後麵。

兩個孩子從車棚裡探出頭來，笑嘻嘻的看著李明哲。

開出小路，車子來到村道上，路旁便有七八個人在太陽底下嗑著瓜子閒聊。

“都在拉呱呢？”王秀慧笑著打了聲招呼。

“嗯，你上街去啊？”有人接話。

“是的，去買點東西。”

王秀慧冇有多說，車子隻是稍微減速一下之後，便又加速開走了。

李明哲見狀也跟了上去。

他們這麼一走，人群像是炸開了鍋一樣，立馬找到了新話題。

“後麵這小夥子是誰啊？”

“怎麼從來冇見過？不是咱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