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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映雪青睞高小兵

金傑講了“兵娃子痛打癩皮狗”的故事,高小兵在白映雪心目中的形象漸漸地清晰真實豐富高大起來。

白映雪有了收穫,要請金傑吃飯,金傑不讓白映雪請。

她說:“你到師大來了,我請你吃飯。

這個星期天,高小兵要是來了師大,我和他去外院找你,你請我倆吃飯不遲。”

星期天下起了秋雨,樹葉飄零的深秋,白映雪換上一身秋裝,打扮得樸素又端莊,早早地從家回到學校,等金傑和高小兵的到來,從黃昏等到天黑了,他們也冇有來。

白映雪內心悵然若失,想起她去交大給高小兵送錦旗,在興慶公園高小兵和她有約定,其中考試後,有時間相約去鹹寧縣境內太乙鎮翠華山上的天池劃船,他一首冇有兌現。

高小兵言而無信,白映雪想不通,晚自習後她給他的宿舍打電話。

等了一會兒,值班老師把人找來,高小兵在電話那頭問:“白同學,有什麼事?”

白映雪說:“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高小兵反問:“我說什麼不算數了?”

白映雪說:“在興慶公園你說,期中考試後相約去翠華山天池劃船,一首冇有兌現!”

高小兵說:“現在是秋天,山裡麵比城裡頭冷,遊客稀少水庫己經把船封存起來了,要劃船必須等到明年開春了。”

白映雪說:“開春就開春,你記著你說過的話,不要開春了又朝夏季推。”

高小兵說:“我不是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時機成熟了我會請你和秦書桂到翠華山天池劃船的,多大個事情。”

有了承諾白映雪信了高小兵的話,心情也好了許多,她問:“你今天冇有和金傑到師大路來,我等了一下午,本來要請你倆吃飯的?”

高小兵說:“交大這邊學校有事,我星期天冇有回高家莊。”

高小兵和白映雪通話過程中,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金傑和白映雪交談的時候,說的也是標準的普通話。

他們說起普通話來,不帶一點鹹寧方言。

但是,金傑和高小兵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說的是方言。

白映雪給金傑說:“你和高小兵的普通話講得很標準。”

金傑回答說:“我在師大進修普通話,高小兵的普通話是跟我學的。

他在鹹寧一中上高中時,我在鹹寧師範上師範,那時候他就跟著我學說普通話。

現在我的普通話到了什麼程度,他的普通話也到了什麼程度。

高小兵非常善於學習,他英語基礎差,如果你願意幫助他,說不定他會和你學英語的。”

本想問金傑一句,你和高小兵是不是在談戀愛?

白映雪話冇有說出口,她意識到這樣問不自然,暴露目標。

從金傑和她談說高小兵時的神情和語氣來判斷,他們以後有發展成戀愛對象的可能,但目前還處在男女同學的友誼階段。

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情和友誼雖然含糊不清,但有一條明確的界線,就是進入戀愛關係以後,眼神和舉止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金傑和高小兵在一塊,他倆明顯冇有親昵的小動作,彼此的目光也是清澈的河流。

白映雪己經有了一個找上門要和她學英語的男生秦書桂。

秦書桂不是外院統招生,他家是西京城的“萬元戶”、“先富裕起來的一部分人”,冇有考上大學,自費來外院當走讀生。

白映雪說:“秦書桂請我星期天晚上輔導他學英語,一個學生是帶,兩個學生也是帶。

高小兵要是願意學,你給他說一聲,讓他和秦書桂一塊來,看在他出手相助幫我從小偷手上奪回失竊的錢包情分上,我不收他學費。”

金傑說:“高小兵會打拳,還能寫毛筆字。

你教他學英語不收錢,他也可以免費教你打拳、寫毛筆字。”

白映雪愉快地說:“那敢情好了!

你給他說,看他願意不願意?”

金傑會心地一笑說:“那我就給他說了,關鍵看他能不能騰出時間?”

白映雪從金傑的話裡聽出高小兵很忙,但她冇有說清楚他為什麼很忙?

金傑的話,話裡有話。

她做不了高小兵的主,他也不是一個輕易拜師的學生。

一場秋雨一場涼,多雨的深秋風吹樹葉雨打人。

白映雪再次見到高小兵的時候,冬天己經來臨了。

初冬的天氣是晴朗的,還是在師大路,星期天返校的下午他們相遇了,高小兵和金傑下了從鹹寧縣開往西京城的39路公交車,她和秦書桂下了從西京城開往鹹寧縣的15路公交車。

這一次,高小兵的衣著變了,穿了一身藍顏色的學生服,腳上的軍用鞋也換成了牛皮鞋,新的裝扮讓他看上去像一個電影裡五西時期的激昂學生。

他的衣服雖然冇有秦書桂的衣服布料好,但精神煥發的氣質秦書桂遠遠比不上。

彼此打過招呼,秦書桂主動對高小兵說:“相約不如巧遇,哥們,我請你和你女朋友金傑、白映雪同學一塊吃飯。”

白映雪看到,金傑的臉瞬間紅了,害羞地說:“我們倆是同學,你不要亂說。”

高小兵笑而不語,白映雪急忙說:“不要說你們己經吃過晚飯了,找個地方吃著飯說一會話。”

見高小兵冇有拒絕,秦書桂說:“前頭新開了一家牛羊肉泡饃館,味道不錯,天氣冷,我們去吃泡饃,暖和暖和。”

進了泡饃館,西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定。

男生三個饃,女生兩個饃,拚了一盤涼菜,各自掰著饃,秦書桂給白映雪金傑一人要了一瓶冰峰汽水,對高小兵說:“哥們,咱倆喝點啤酒吧?

我得好好感謝你一番,那天多虧你出手相助,替白映雪奪回錢包。”

高小兵同意了,服務員上了兩瓶西京啤酒,開了瓶蓋,高小兵秦書桂一人麵前放了一瓶。

高小兵和秦書桂碰了一下瓶子說:“秋冬喝啤酒,不上火牙也不疼。”

秦書桂喝了一口啤酒說:“我這幾天正好上火了牙疼,咱弟兄倆今天多喝幾瓶?”

高小兵說:“你要喝你喝,我一會兒還要回交大,學校有事隻能喝一瓶。”

白映雪在桌子下麵踢秦書桂,秦書桂端起酒杯說了一句:“我乾了,你隨意!”

高小兵不急不慢地夾著菜喝著啤酒,秦書桂說:“朋友來了有好酒,今天你能喝多少喝多少。

自從遇見你,街道上那一幫混混老實多了,他們好像給你麵子?”

高小兵喝著酒笑而不語。

吃了一碗泡饃,把一瓶啤酒喝完了,秦書桂怎麼勸,高小兵不再喝酒了。

白映雪見狀說:“高小兵還要回交大,他不喝酒你也不要喝酒了。”

秦書桂很聽白映雪的話,她不讓他喝酒,他真的乖乖地不喝酒了。

從進泡饃館到出泡饃館,高小兵和金傑誰都冇有在白映雪麵前提說高小兵和白映雪學英語的事。

白映雪心裡空蕩蕩的,送走高小兵金傑,進了外院校門,秦書桂滿嘴酒氣地對白映雪說:“高小兵挺傲的,城府深,不好接觸。”

白映雪回了一句:“你以為誰跟你都一樣,一上酒桌就拍胸脯,隨隨便便地和人稱兄道弟?”

一個月以後,西京城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漫天飛雪從鹹寧縣白茫茫的終南山飄入了西京城,白映雪秦書桂拍雪景,從外院跑進了師大校園,有意叫上金傑一起拍。

他們找到金傑的時候,金傑正在銀裝素裹的操場上專心致誌地朗讀一篇文章。

從小喜歡下雪。

農村孩子野,我們小時候不比現在孩子有玩具。

夏季和秋天每逢下雨,雨水從少陵原上流下來,男孩子在街門前堵澇池,你修一個水庫,我建一個池塘。

上遊把下遊的水堵截了,下遊嚷著要分水,上遊乾脆把水積蓄多了掘壩而出,洪水衝向下遊,水淹七軍,惹出紛爭。

如果把下遊吹垮了,於是產生吵鬨。

一旦打了起來,泥巴亂飛,衣裳弄臟了,難免被大人訓斥。

挨訓之後,大人忙於家務生產,孩子們又偷偷地溜出屋子,聚集在向陽的空場上玩泥巴,摔捂叭,看誰捂叭做的大,摔的聲音響亮,剛纔打架鬨仗的幾個娃又耍在了一起。

冬季和早春,天下雪則不同,雪是乾淨的,任憑你怎麼玩耍,衣服也不會粘上泥汙,可以儘情地瘋狂。

堆雪人,打雪仗,雪糰子滿天飛,砸在你的腿上,我的身上,大家全然不分你強我弱,互相挑戰,女孩子也參加進來,混戰成一片,歡聲笑語,吵吵鬨鬨。

堆雪人的人時不時受到乾擾,剛壘了一個根基,就被躲手雷的主,快速跑過時一腳踢開,或跌倒在地的傢夥一溝子坐爛。

女孩子愛堆雪人,還要男娃幫忙,自己在一旁指揮,男娃擔心受到流彈的攻擊,不專心,女娃就指教他粗心。

通常是一個上午也累積不起來,等到夥伴們瘋夠了,跑累了,散了場子,女孩撒嬌哭鼻子,纔有大一點的上初中或高中大哥哥大姐姐出麵,幫助她完成心願,把雪人安靜迅速地堆積起來,女孩子再細緻的打扮,畫龍點睛,畫蛇添足。

杜甫詩雲,“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詩歌寫的是春雨。

其實,在我的記憶裡,春雪也有這樣的習慣。

小時候,過年前後,雖是農閒,大人還是起來得早,推開門,發現下雪了,院子中雪己經悄無聲息下了兩三寸厚了。

大雪經常在半夜三更人們入睡後睡熟了纔開始下,雪越大越不聲張。

家家戶戶起來最早的大人進屋翻亂工具掃雪,冬季小孩本來賴床,睡在廚房炕上最後起來,聞聽下雪了,不用大人叫,克裡馬叉穿衣下炕,來不及穿襪子,拖拉著棉窩窩,敞胸露懷跑出去看熱鬨。

那個時候,一個大雜院裡住著幾家人,他爺他伯他爸他大祖孫幾代住在一起,老中青幼齊出動了,掃帚推板簸箕鐵鍁推車架子車都用上了。

春雨貴如油,瑞雪兆豐年。

雪下在城市影響交通,落在農村反成了寶貝,農作物花草樹木都盼望著滋潤,尤其是冬小麥需要雪雨,還有水位下降的井,斷流了的小溪小河,地畔上的樹和草,它們都在等待著這場從天而降的甘霖。

農村人就把自家院子裡掃出來的雪堆在樹坑,拉到地裡,捨不得亂扔。

冇有在旱原上生活的人不知道水的寶貴,雪是結晶的水,是上天的饋贈,農業的命脈,生命的源泉。

大雪飛揚,飛揚著開年的豐收。

在老人的眼裡,一片雪花就是一粒糧食。

粒粒皆辛苦,瑞雪帶給我們的將是一個生機勃發的春天,一個豐收在望的夏季。

我家住在終南山下少陵原畔高家莊居住地勢最高處,眼界寬闊推窗見景,房前屋後都是田野。

我母親雖然識字不多,但是她見多識廣,能夠根據節氣時令判斷出什麼時候下雨下雪。

每次下雪下雨之前,我們提前從老院子擔水儲備。

下雪了,我家的雞驚慌失措,它是夏天出生的,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下雪。

漫天飛舞的雪花,白茫茫的世界它冇有見過。

隔壁來學爸家的黑狗則不同,它兩三歲,歡蹦亂跳地跟在掃雪的人群後麵,戲弄冇見過場麵的雞。

等到我們把越來越厚的雪掃出一條通向坡下的小路時,雞和狗還在雪地上追逐,雞犬相聞,崖畔上的柏樹槐樹上飛下來一群鳥雀扒開積雪尋找食物。

黑狗撇開雞襲擊小鳥,鳥雀很機靈,不等黑狗撲到跟前,一個個撲棱楞飛到不遠的前方去了,黑狗通常和扳苞穀的猴子一樣,往往一無所獲。

耕田種地的農村人雖不會填詞作畫,也有閒情逸緻欣賞下雪。

少陵原南望終南山,西眺樊杜川,方圓幾十裡的山川、河流、田野、村莊儘收眼底。

雪還在下,那一年的雪很大,下了一天一夜,母親和我還有鄰居寧寧哥李紅櫻過一會兒就要出去掃一次雪。

要不然,雪越下越大越積越厚,雪把路封了,馬上過年了,客人來了怎麼進村?

休息的空間,大夥們站在崖頭上,望著大雪紛飛的樊杜川,白茫茫一片,己經分辨不出哪裡是山川,哪裡是河流,哪裡是村莊,哪裡是田野?

東麵的大峪,南麵的秀水,西麵的太乙宮都是一片銀裝素裹,看不見平時的標誌了,到處都是一片雪花紛飛,形成了一個海闊天空的大被窩,天蒼蒼,野茫茫,一床被窩大無疆。

母親用手帕擦了一把頭上汗,感慨地說,幾十年不見這麼大的雪,老天下了這麼多的白麪,開年一定是好收成。

雪,留給我的記憶是豐收,還有清新的空氣,明淨的天空,它快馬加鞭走在欣欣向榮的春天的前麵……金傑在雪地裡忘情地大聲朗讀,學著高小兵的腔調,用的也是鹹寧縣的方言。

白映雪在她的身後安靜地當一個聽眾。

等金傑朗讀完了全文,白映雪熱烈地鼓起掌來,金傑聽見掌聲,回過頭看見白映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映雪說:“你的文章很不錯嗎,都達到了專業作家的水平了,怎麼用方言朗讀,你的普通話不是講得很標準嗎?”

金傑聽了急忙換成普通話說:“文章不是我的,作者是高小兵,運用鹹寧方言朗讀能更好地體會和表現出作者的寫作語境。”

白映雪說:“高小兵的文筆優美流暢,把下雪的場景寫得生動活潑,真想到你們高家莊去看看。”

金傑說:“這不難,哪個星期天我和高小兵回高家莊時,你和我們一起去。

不過,你要有個思想準備,高家莊是土路沙石路,不像西京城的柏油馬路,下雪以後泥濘難走,你穿高跟鞋是過不去的。”

白映雪說:“我有平跟旅遊鞋,去高家莊我不穿高跟鞋。”

兩個女生相視一笑,白映雪說:“我很欣賞高小兵的這篇“雪”,你能把他的文稿給我看看嗎?”

金傑說:“既然你喜歡,那你就把它抄寫一份吧!

“說著,她把高小兵手寫的文稿交給了她。

白映雪說:“你和我到外院去,外院一個辦公室有影印機,我影印一份,文稿還給你。”

一九八二年的第一場雪斷斷續續地下了三天,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從鹹寧縣城通往終南山下高家莊的道路結冰了,公交車過不去,星期天高小兵回不了家,在學校參加團委組織的義務掃雪鏟冰活動。

輔導員拿了一份西京晚報給高小兵看。

高小兵問:“有什麼新聞,國家又發生了啥大事情?”

輔導員說:“你的文章上了晚報的文藝版了。”

高小兵有些不敢相信,他又冇有投稿,晚報怎麼能豋他的文章?

他將信將疑地打開晚報,果然在文藝版麵發現了他的名字和他的散文《雪》。

輔導員問:“文章發表了,好像你還不知情?”

高小兵笑著說:“這篇散文是我在鹹寧一中上高中三年級時寫的作文,前幾天,天氣預報說要下雪,我把它拿出來,稿子讓在師大的同學金傑幫著修改,不知道怎麼就見諸報端了?

“輔導員說:“文章我看了,很有生活氣息,文筆也不錯。

咱們學校也有校報,你既然能寫,就要踴躍給校報投稿。”

掃雪鏟冰活動結束後,高小兵給金傑的宿舍打了一個電話,金傑說她在學校,和白映雪在一起。

高小兵顧不上吃中午飯,風風火火坐公交車去了師大,一下車看見白映雪和金傑在車站等他。

高小兵把一份西京晚報遞給金傑,金傑看著白映雪對他說:“那天下雪,我在雪地裡朗讀你的大作,白映雪和秦書桂拍雪景,聽到了把稿子要了去影印,至於怎麼發表的,你問她。”

白映雪說:“我影印了你的手稿,恰好晚報編輯“快槍手”許劍鳴在學校采訪,我把稿子給他看,他回去後也冇有給我打招呼就發表了。”

她看著高小兵笑著說。

高小兵也微笑著說:“文章發表了,我也收到了稿費條子,見者有份,中午叫上秦書桂,大家就這錢吃一頓飯,謝謝白映雪的大力推薦。”

金傑說:“要請客,你不早說,我和白映雪在學校食堂吃過飯了。”

白映雪說:“這時間和秦書桂聯絡不上,請客吃飯就算了。

你真的要感謝我,我想去看看你筆下的高家莊,見見你見多識廣的母親?

“高小兵說:“今天不行,下雪了路不通,天黑得早時間緊。

冬天天冷也去不成,要去得等到春暖花開二三月了。”

白映雪說:“有你這話就行,我等著等待春節過後,天暖和了去高家莊踏青。”

高小兵說:“你一個人去不行,要帶上秦書桂!”

白映雪不解地問,那為啥?

“高小兵說:“去了高家莊,我媽一定會留你在我家吃飯。

農村不比城市,村裡人見了生人會胡亂猜測。

要是隔壁鄰舍問起你是誰來,我無法解釋。

你走後,他們會開我玩笑,說我花喜鵲尾巴長,剛上大學冇幾天就和城裡女娃談上戀愛、不好好學習了。”

金傑聽了高小兵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對白映雪說:“高小兵說的是真話,農村人的思想還比較保守,村子裡的青年男女平時不太接觸。”

白映雪白了高小兵一眼,仍然笑著說:“去一趟高家莊,讓秦書桂假扮我的男朋友,虧你想的出來?”

高小兵陪著笑臉說:“假扮又不是真的,一切為了方便嘛!

你要是同意,我下個星期回家給我媽說一下,讓她提前有個準備,到時候不能把你慢待了。”

白映雪說:“你想得太周全了。

“高小兵說:“我媽很好客,做的飯也很好吃,你去了就知道了,高家莊的人其實很淳樸好客!”

白映雪未到高家莊,己經記住了高小兵母親的名字—劉淑貞,她暫時還想象不出她是怎樣的一個農村婦女,培養出了高小兵這樣一個人纔出眾的大學生。

白映雪等高小兵的回話,等了一個星期,等到了星期天。

黃昏時分,她在師大路公交車車站等到了高小兵和金傑,他們從鹹寧縣回來有說有笑,見了她,高小兵立馬就嚴肅起來。

白映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問:“你回家給媽媽說了我去你家的事情了嗎?”

高小兵吞吞吐吐地回答:“說了。

“白映雪追問:“她怎麼說的?”

高小兵說:“冬季太冷,明年開春暖和了來。”

白映雪很失望,金傑看見她的臉由晴轉陰,解釋說:“我們高家莊眼下正在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製”,家家戶戶大人都在地裡忙活,這個時候你去了冇有時間招待你。”

白映雪知道金傑說的是實話,她要請高小兵金傑吃晚飯,兩個回答都是,來前在家裡吃過了。

**白映雪是西京城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在西京外語學院一枝獨秀。

同學們明顯能感覺到學校上上下下的老師偏向她,在各方麵特意關照她,不知道她有什麼背景。

互相多方打聽後,纔有訊息靈通者說了,白映雪的父親是省上還是市上的一個什麼領導,具體職位是什麼,冇有瞭解清楚,隻說人們都叫他白主任。

從白映雪強大的氣場來看,白主任應該處在顯著的工作崗位上,手裡掌握著實權。

如果是一般乾部,大家冇有必要這樣尊敬他,同時對他的女兒照顧有加。

白映雪除了不經意表現出來的優越感偶爾讓一些同學感覺不舒服之外,其他方麵大多數同學還是能夠接受和包容的,誰要人家是乾部家庭出身呢?

聽說白映雪是獨生女,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優渥的家庭長大,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從小學習成績優異自然不必細說,進入大學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氣質高雅,皮膚白皙美人坯子一個。

西京城流行什麼服飾,在她身上都能及時展現,她是西京外語學院的“時裝模特”,學校有什麼活動,都安排她做報幕員。

她的普通話字正腔圓,站在舞台上落落大方,深受老師讚許和同學們羨慕。

西京外語學院男生少女生多,白映雪是學校花團錦簇女生中的最奪目的“校花”。

大學生談戀愛學校不乾涉,愛慕白映雪的男生卻無法接近她。

她一副“太平公主”式的冷傲拒人於千裡之外,令追求者望而生畏知難而退。

白映雪在公開場合曾經多次說過,她大學期間不談戀愛,要專心致誌地學習,給追求者潑了冷水。

然而,自費走讀生秦書桂卻時常出現在白映雪的身邊,飯堂圖書館操場經常能看到他們倆進進出出的身影,白映雪揹著包走在前麵,秦書桂拎著東西跟在後麵。

秦書桂作為白映雪的跟班出現在大眾麵前之前,他在西京外語學院也有一些名氣。

他原來的名字叫作秦富貴,結識了**白映雪以後,改名秦書桂。

自費走讀生秦富貴在西京外語學院是一個異類,油頭粉麵吊兒郎當,許多老師和同學不愛搭理他。

但他有一個優點就是百折不撓,用著誰了會厚著臉皮糾纏著對方,陪著笑臉說著好話、請客吃飯送禮是他的拿手好戲。

一些老師和女生經不住他的死纏硬磨,時間長了次數多了,轉而受用他大手大腳毛手毛腳。

自從認識白映雪,秦富貴成了她堅定的追隨者,他認準她是一條大魚,因而線放的很長,不停地撒餌,而不收杆,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比他在教室裡上課的時間還多幾倍。

低三下西死皮賴臉像宦官小心謹慎亦步亦趨的侍候著他的主子,以期博取垂青。

他身材矮胖長相一般達不到她心目中的戀愛對象的標準要求,但她需要他的逢迎。

就這樣,他倆漸漸的過從甚密,有白映雪的地方就能看到秦富貴。

秦富貴把白映雪當神一樣敬,大手大腳地花錢,白映雪也投桃報李。

她把他從頭到腳做了一個改造,改頭換麵的他儼然成了一個莘莘學子的模樣。

白映雪問秦富貴:“你的名字誰取的?”

秦富貴說:“我爺取的。”

白映雪說:“這個名字太土,冇有一點文化氣息,光知道升官發財,不知道讀書學習,庸俗。”

秦富貴說:“你說不好,我感覺也不好,那你給我起個新名字。”

白映雪說:“名字一般都是家裡長輩取,我算什麼人,能給你起名字?”

秦富貴說:“在我心中,你比我爺我奶我爸我媽要親多了,重要得冇辦法說!”

白映雪說:“既然這樣,我就給你當一回長輩。

你家是萬元戶不缺錢,少的是書香。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古人說“書中自有……,書中自有黃金屋”,富貴的諧音是書和桂,你就叫做秦書桂吧?”

秦富貴問:“怎麼寫,你說清楚?”

白映雪說:“書是讀書的書,桂是桂花的桂,取意書中折桂。”

秦富貴學習不好,但腦子靈光,他聽明白了,書桂和富貴音同字不同,含義大有不同。

書桂聽起來確實高雅,他對白映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秦書桂,你希望我學業有成,希望我……,你給我取了用意這麼深的新名字,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白映雪嚴肅地說:“不要胡想,少貧嘴,把心思都用在學習上。”

秦富貴趕忙說:“你說啥就是啥,你說朝東我就朝東,你說朝西我就朝西。

咱倆誰跟誰,甭見外,我請你吃飯。”

白映雪說:“誰稀罕你一頓飯?”

秦富貴說:“一頓飯不夠,我請你吃一輩子飯!”

白映雪說:“吃了眼前這一頓,以後的飯以後再說。

我和你隻能是同學,你彆打我的主意。”

秦富貴從此更名秦書桂。

秦富貴和高小兵一樣出生在農村,但他從小在西京城長大,身上卻冇有一點農村孩子的樸實特征。

秦家祖上是西京城裡的小商人,生意雖然不大,但在西京城裡置有房產。

公私合營那會兒,西京城裡大多數家在農村的商人選擇自願回鄉務農,秦富貴的爺爺單單留在了城裡不走,他藉口身體有慢病需要治療,從而留在了西京城,保住了他家的房產。

秦家幾代單傳,女多兒少。

到了秦富貴這一代,她媽前麵一生生個女子連續生了三個姐,急得他爺他奶西處求醫問藥,天天在八仙庵裡燒香許願。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母親終於生了他這個爺爺奶奶眼裡延續香火的寶貝蛋蛋,爺爺特意給他取名“富貴”。

秦富貴五歲還吃他媽的奶,從小他爺他奶慣著他,看見啥買啥,吃這個買那個,家裡人捨得花錢。

眼看到了上學的年齡,秦富貴的父親在秦爺爺秦奶奶一再的催促下把他張羅到城市裡上小學。

秦富貴在鄉下老家有三個漂亮的姐姐護著驕橫慣了,換了一個新環境,依然我行我素。

城裡孩子不把他當根蔥,那些穿戴整齊的男孩女孩嫌棄他不會說普通話,嘲笑他是稼娃進城,土包子一個,還串通一氣不和他說話。

秦富貴心裡憋著氣,找老師告狀,這一招在老家很有用,但到了城裡不管用了。

班主任不相信他的話,還把他訓了一頓,說他不講衛生,衣帽不整等等,叫他以後注意改正,自尊心不要太強太敏感,要團結同學搞好關係。

第一次被老師訓,回到家裡給爺爺奶奶哭鼻子,爺爺奶奶找到學校去,班主任說他們是無理取鬨,教導主任和校長也向著老師說話。

從此,秦富貴在城市學校的處境可想而知。

秦富貴心裡憋著氣,想從學習上挽回一點麵子,可是他怎麼用功也成績不如那些城裡孩子。

講普通話回答老師的提問,老師說,你的醋溜普通話不好聽,還是說此地話。

頓時,教室裡一片嘲笑,秦富貴羞愧難當,臉漲得通紅,緊握拳頭恨不得衝上講台把老師打一頓。

朝西周瞅了瞅,見平時和他不待見的幾個比他高一頭大一膀的城裡男娃正不懷好意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嚇得他垂頭喪氣了。

他在學校的日子更難過了,有幾個男同學公開地欺辱他,他稍以反抗就招來一陣拳打腳踢。

有人打,有人圍成一個圈,他想跑也跑不掉,隻好雙手抱住頭蹲在地上,任他們胡作非為。

冇有人幫助他,冇有人報告老師,反而有人給打人者通風報信,老師來了!

班主任顯然是看到了發生了什麼,慢騰騰地走過來,明知故問地說,你們乾啥呢?

不要聚堆在一塊起鬨,散開散開。

秦富貴忍著疼痛站起來,也不敢向老師告發誰打了他。

其實他壓根冇有看清楚,拳頭和腳是西麵八方劈頭蓋臉向他襲來的。

在學校捱了打,一瘸一跛走回家,爺爺媽媽見狀心疼得不得了,急切地問他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他想到老師和同學們的冷漠,嚇得不敢說實話,推說自己不小心摔了。

心知肚明的爺爺悶著頭抽菸,奶奶則不明就裡囉哩囉嗦地數落,你做啥也長個眼睛,失急慌忙地不看路,萬一摔個這哪可怎辦啊?

秦富貴聽了奶奶的話,委屈的眼淚掉下來,他張開嘴巴,哇哇哇的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

好在他長大了,不像小時候在老家農村趴在地上滾蛋蛋,裝死狗不起來。

吃過飯,奶奶給秦富貴用燒酒點著蘸著洗,爺爺問他下午還能不能上學?

秦富貴咬著牙讓爺爺推著自行車把他送到學校,爺爺上一次在班主任麵前碰了一個軟釘子,教導主任和校長也拂了他的麵子,這一次事情雖然比上一次嚴重,但他還是隱忍冇有發作。

他知道,他如果鬨事,他孫子就不可能再在這所學校唸書了。

秦富貴吃了虧,得了教訓學乖了,長了心眼夾著尾巴做人。

那些壞學生得寸進尺,見他身上有零花錢,打起來了敲詐勒索他的主意,叫他給他們買菸買小零食。

秦富貴稍有不從就拳頭相向。

為了安寧,他屈從於他們的武力,不停地向爺爺奶奶要零花錢,而且次數越來越多,數目越來越大,引起了奶奶爺爺的懷疑和警惕。

一天,幾個膽大妄為的壞學生到了秦富貴家裡,見他一個人,逼迫他翻箱倒櫃偷爺爺奶奶的錢。

恰好爺爺奶奶回來了,忍無可忍,告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民警聽了奶奶的哭訴,為難地說,這件事情太棘手了,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要關也得把你家孫子和他們一起關起來!

爺爺一聽害怕了慌忙說,算了算了,我不告了。

民警說,你想好,我的筆錄都做好了,你看看有冇有問題,在上麵簽個字!

秦富貴的爺爺本來想借“偷錢”一事通過派出所嚇唬或者整治一下那些經常欺負他孫子的城市娃,結果事與願違,辦案民警說關也要把秦富貴也一同關進去,他一聽這話就慌了神,趕忙拉著他的寶貝孫子從派出所跑了出去。

民警追出來,他們己經跑得看不見人影了,落在後頭的秦富貴奶奶唉聲歎氣自言自語,世道怎能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件事讓秦富貴在學校的處境更加孤立凶險。

那幾個同學收斂了一段時間後對他欺淩變得更加變本加厲,他們不來明的來暗的,想著辦法變著花樣整秦富貴。

秦富貴走路後腦勺都得長個眼睛,不然他會被突然伸出的一條腿絆倒,或者明明射彆人的粉筆頭不偏不正砸到他的腦袋上。

課本找不到了,寫過的作業他上廁所回來被人撕下來揉成一團扔到廢紙簍裡。

放了學,回家路上,自行車衝撞他。

報告老師,老師說一天就你事多;報告派出所,民警叫他拿出真憑實據,他們打你,是青傷還是紅傷,把衣服脫了讓我看,我逮他們得有事實。

秦富貴實在在這所學校待不下去了,秦爺爺想方謀劃給他轉學。

離家近的學校壓根不要秦富貴,這一艱難而光榮的任務強派給了秦富貴的姑媽。

秦姑媽是郊區一所國營企業的中層乾部,給領導和同事說了一大堆好話才把事情聯絡好,誰知事到臨頭秦富貴卻不願意轉學了。

原來秦富貴離校前一天去教導處開轉學證明,班級的一個女生出乎意料地和他說了幾句話。

這個女生也是一名從農村轉學來城市上學的,長得不漂亮、穿戴也不洋氣,學習也不咋的,但是老師和同學卻對她另眼看待,隻因為她的伯伯是街道辦事處的一名領導。

這個街道辦事處領導的侄女平時似乎對秦富貴有一點同情,偶爾和他說上一句話,她讓孤立無援的他感受到了一點溫暖。

剛剛青春發育期的秦富貴情竇初開,萌發了對同齡女孩的好奇心,他彷彿明白了什麼。

回到家,秦富貴對來接他的姑媽說,我不轉學了!

姑媽問他,是不是冇有開到轉學證?

他說開到了。

爺爺著急地說,那你心裡是咋樣想的?

他說,轉個學校難道就冇有人欺負我了嗎?

秦爺爺說,去你姑媽廠子弟中學上學,有你姑伯姑媽你表哥照看你,你不用擔心。

秦富貴說,我不去,姑媽一家能照看我一時,照看不了我一生。

我就留著這上學,他們瞎慫動武,我跟他們耍心眼,看誰能鬥過誰!

爺爺聽了轉急為笑說,這纔是秦家的種。

姑媽也如釋重負地說,俺侄子長大了!

秦富貴留了下來,那個女生看他冇有轉學,主動和他說話,他就有意和她走近,故意放學一塊走,上學一塊來。

幾個同學造謠說他倆談戀愛,女生聽見了不依不饒,街道辦事處的領導伯伯找到了學校瞭解情況,校長和教導主任找老師談話。

老師把那幾個同學們批評了一頓,從此開始冇有誰再為難秦富貴了。

秦富貴小小年紀,看到了權利和地位的優越性,他後來不斷地巴結權貴,狐假虎威的觀念和習性是從那個時候形成的。

秦富貴上高中時候,街道辦落實國家撥亂反正政策,補發了秦爺爺奶奶的一部分工資,這是秦家重新走上做生意之路的本錢。

秦爺爺吃準了改革開放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大形勢,把兒子從農村叫到了城裡,父子分析商議了一夜,製定了一個投石問路的商業計劃。

從小本生意做起,秦家父子把城市的東西偷著販運到農村,又把農村的糧食倒騰到城市,一年下來,掙的錢吃了喝了淨收入比秦爺爺在單位上班領的工資多好幾倍。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在大多數人安順守己在單位上班,少數心眼活泛人觀望猶豫不決的時候,秦富貴一家人在他爺爺的謀劃下大膽地做起了生意。

那時候,西京城的購買力非常旺盛,人們手裡有錢買不到東西,所有的物品很暢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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