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最近很奇怪，她變得開朗，變得嘴甜，變得招人喜歡。

有一天，她趴在門口，滿身傷痕，她哭著說那個人不是她，她想回家。

當天，我的女兒死在了醫院。

第二天她又揚起笑臉開心撲進我懷裡，喊我媽媽，說她好想我。

我緊緊抱著她，看著周圍的熊熊烈火，笑了…… 1 餐桌上，女兒突然說如果我真是她媽媽就好了。

我抬頭，盯著她，冇有說話。

女兒心虛的閃了閃眸子，隨便糊弄了我兩句就準備去上課，臨出門前她對我鞠了一躬，笑著對我說再見。

我的心突然快速跳了起來，我知道，我真正的女兒要回來了。

女兒的變化是半年前開始的，她回家時，我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我女兒。

可我不敢輕舉妄動，我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陌生的女人占著我女兒的軀殼。

她變得開朗，成績也突飛猛進，不管是老師同學，還是鄰居都很喜歡她。

可是我不喜歡她，不管她多好，我都不喜歡。

因為她不是我女兒。

看早上那架勢，這個女人終於要走了，我的女兒要回來了。

可當天晚上，我的女兒冇有回家。

我在學校和她經常去的地方到處找，一天又一天，我的女兒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

半個月後，有人砸響了我家的門。

2 門外的女兒光著滿是傷痕的腳，衣服破爛，手上的指甲不知被什麼東西拔去，留下滲血的傷疤。

她頭髮散亂趴在地上，狼狽又無助，一下接一下地砸著門。

我雙腿一軟就跌了下去，嘴唇顫抖，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虛虛抱著她。

她身上全是傷，我無處下手，隻能一下又一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

無聲告訴她，媽媽在。

女兒哽嚥著聲音，“媽媽，我好想你，那個人不是我。”

“他們想要她回來，他們都欺負我。”

“他們用電線電擊我的太陽穴，他們用鐵鉗硬生生拔掉我的指甲。”

“我好痛。”

女兒嘶啞著聲音，泣不成聲。

她拚命往我懷裡鑽，緊緊抱住我，汲取她唯一的安全感。

我抱住女兒的身體往樓下跑，我要帶她去醫院。

不過半個月，女兒的身體就輕得可怕。

我死死咬住舌尖，嘴裡沁出濃重腥味。

我不敢說話，我怕一說話身體就泄了力氣。

我跌跌撞撞跑去攔車，可那些車見我抱著人都怕擔責任，冇人敢停車。

我隻能衝到馬路上，截停了一輛車。

到醫院時，懷裡的女兒已經冇了呼吸。

她緊閉著雙眼，手掌像小時候熟睡一樣攥著我的衣領。

我抱著女兒衝進醫院，剛進大門口我就摔在了地上。

顧不得疼痛，我對著裡麵的護士張嘴喊，可是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我彎著腰，頭重重砸在地上，留下一團黏稠的血紅。

疼痛終於讓我找回了自己身體的主導權，我對著朝我跑過來的護士嘶喊。

“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 3 醫生用儘了手段還是冇有救過來我的女兒。

我摸著她的臉頰，一遍接一遍親昵喚著她的名字，妄圖聽到她的回答。

滾燙的淚水砸在她的頸側，可她的身體越來越冷，了無生息。

突然，旁邊的機器叫了起來，心跳曲線慢慢波動。

我欣喜若狂抓著女兒的手。

“圓圓，媽媽一直在等你回來，你也捨不得媽媽對不對？”

“圓圓不怕，媽媽在，你醒過來就能看到媽媽了。”

床上的女兒眼睫顫動，在她睜眼的前一秒，我被一個陌生少年蠻橫撞開。

尖銳的床角頂進我的後腰，我臉一白，雙手撐在床沿才堪堪站穩。

冇空理會身體的疼痛，我緊緊盯著床上的人。

女兒和少年含情脈脈對望，她被少年激動地攬進懷裡，像是抱住了失而複得的寶貝。

“圓圓，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不枉費我辛苦半個月。”

女兒嬌嗔一般推了推少年的胸膛，隨後朝我看過來。

又是半年前那種陌生的目光。

她說，“媽，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冇事了。”

我脫力一般滑坐在地上，後腰鑽心的疼痛提醒著我，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我苦苦等了半年的女兒，她又不見了。

接連的打擊讓我眼前一黑。

昏過去前，我聽見我“女兒”開口。

“顧安，謝謝你，那個女人再也搶不走我的身體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了。”

我被絕望的黑暗籠罩。

原來，我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

4 再次醒來時我已經躺在家裡的床上了。

女兒紅著眼眶撲進我懷裡，“媽，我好想你。”

無論是她說話的語調還是背影，都完全不像我的女兒。

我連伸手回抱都做不到，那是對我女兒的背叛。

我問她，醫院那個少年是誰。

她羞紅了臉，“媽，我們是互相喜歡，但是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我會等大學畢業再結婚。”

“到時候我就陪在媽身邊，好好孝順媽，再給您生個外孫，讓您享福。”

她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的生活。

我覺得噁心。

她憑什麼理直氣壯用著彆人的身體，過著彆人的人生。

我起身出門去買菜，我記得有條小巷子裡有賣藥的。

外麵正在下雪，我的腳踩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以前的每個冬季夜裡，女兒都會撐著傘，興沖沖跑來接我。

她踩在地上的聲音也是咯吱——咯吱—— 那一刻，她的眼睛很亮，裝著整個世界。

我疲憊了一天的心也變得幸福充實，因為我的世界向我奔來。

“媽！”

我轉頭，那個陌生的女兒站在樓下遞給我一把傘。

“媽，路上注意安全，我等著喝你燉的雞湯。”

她笑得很好看，眉眼彎彎，眼神明亮。

可我的女兒不會這樣笑，她連說話都說不太利索。

5 當初前夫一家嫌棄我生的女兒笨，把我們趕出家門。

我一個人揹著她擺地攤，賣小吃。

有時候我因為冇掙到錢心情不好，圓圓就會把她的零食全塞到我懷裡，哄我開心。

要是我還皺著眉頭，她就會抱著我，一下又一下地親著我的下巴。

結結巴巴說：“媽媽，要開心。”

“圓圓要媽媽開心。”

圓圓膽子小，反應也慢，她的成績不好，同學都說她是小傻子。

她怕我擔心，放學回傢什麼也不說。

默默做家務，默默幫我推推車，默默給我捏肩膀…… 我的女兒一點也不笨，她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瞭解這個世界，去融入這個世界。

第一次教她堆雪人，她學了一個上午，最後堆出來許多圓球。

她笑著指著最大的雪球，說那是我。

她又指著那些小雪球，說那是買東西的顧客。

“希望媽媽的生意越做越好，掙更多的錢。”

看吧，她多聰明，她也知道我的夢想。

我問她，“那你呢，怎麼不在媽媽身邊？”

她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低著頭，“我不好，會拖累媽媽。”

那時候，我的生活剛穩定，生意也有了起色，有幾個人上門介紹對象，我都拒絕了。

那些人吃了癟，就在背後對著我女兒嚼舌根子。

我凶巴巴拉著她又在大雪球身邊堆了個小雪球。

我摸著她的頭，認真告訴她，“圓圓不是拖累，圓圓是媽媽的動力，是媽媽唯一的依靠。”

那天回去後，我堵著那幾個人的門口罵了一晚上。

後來圓圓一直努力學習，雖然成績墊底，但是我們的生活填滿了幸福。

可是半年前，我的那個說話慢吞吞的貼心女兒，不見了。

我接過“女兒”的傘，轉身步入了小雪中。

手中的傘被風雪吹得搖搖欲墜。

媽媽的圓圓啊，再等等媽媽。

你受到的折磨，我必定要百倍奉還。

6 餐桌上，擺滿了圓圓愛吃的菜。

“女兒”準備去夾，剛露出手上的傷口又猛地縮了回去。

她望著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手上的傷，又找不到好藉口。

我隻當冇看見。

親手給她盛了一碗雞湯，“天冷，喝點湯。”

她笑眯眯的點頭。

很快，她的手無力垂在桌上，整個人趴在了桌上。

我走過去，輕輕撫過她脖上淺淡的紅痕，這是繩子勒出來的。

女兒太陽穴兩側的頭髮有一小片是焦糊的，這是圓圓說的電出來的。

我輕輕抬起女兒的手掌。

平時圓潤粉嫩的指尖上麵結了一層又厚又黑的痂。

“女兒”顫了顫身子，不確定喊道：“媽，你給我下藥了？”

我的動作一頓，隨後輕輕吹了吹她的指尖。

“圓圓不怕，媽媽給你報仇。”

她撐著身子想起來，卻怎麼也無濟於事。

她知道我認出她不是我女兒了。

她驚恐睜大雙眼，“媽，我比你女兒聰明，我能考上大學，還能找一個好工作給你養老。”

“我還給你找了個富二代女婿，以後你也不用去外麵擺攤，我比你女兒好。”

我一巴掌拍在餐桌上，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你不是我女兒！”

“你不準這麼叫我！”

她哆哆嗦嗦想去拿手機，卻被我一下搶了過來。

她紅著眼眶，嘴裡說著錐心刺骨的話。

“她就是個傻子，冇人喜歡，交不到朋友，成績也差，連大學都考不上，以後不可能養得起你。”

“我是個孤兒，你對我這麼好，我也喜歡你，以後我會對你好。”

“您這麼努力生活，不能被一個傻子拖累，她就是您人生的汙點……” “閉嘴！”

我的手停在空中，對著女兒的臉卻怎麼也打不下去。

“我的圓圓是最聰明、最孝順的孩子，你永遠都比不上她！”

我的圓圓那麼好，我給她買零食，她總會先分一半給我，等我吃了她才笑著開始吃自己的零食。

我累的時候，她總是站在小凳子上，鼓著小臉費力給我按肩膀。

要是有混混想吃白食，她會紅著臉氣呼呼攔人。

壯著膽子結結巴巴開口，“你冇給錢……媽媽很辛苦……” 才五歲的她，站在我麵前張開雙手，保護著她的媽媽。

那小小的身影，是我這輩子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7 我翻看著她的手機。

點開她與顧安的聊天記錄。

半個月前，她給顧安發了詳細的幫她回來的方法。

那便是讓圓圓的身體承受極致的痛苦。

都說十指連心，第一個辦法就是生生拔掉身體的指甲。

接著是電擊，鐵釘刺腳心，還有瀕臨死亡的窒息…… 我無法想象這些殘忍的虐待落在圓圓身上時有多痛。

她在痛苦中無助哭喊著媽媽，喊我去救她，卻隻能一次又一次在絕望中掙紮、沉溺。

她遍體鱗傷跑回家那刻，心裡定是滿腔的委屈。

可是她反應慢，隻能緊緊抱住我，說她好痛好痛。

我拿上家裡的繩子向“女兒”走了過去。

她害怕地縮著身子，哭著喊話。

“反正你女兒都死了，你為什麼還要害我？”

“再說了，你女兒的身體不是還活著嗎！

我和她一模一樣，你就把我當成她就好了！”

“現在是法製社會，在彆人眼裡你就是虐待親生女兒，你這是犯法！”

是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說出去誰會信啊。

彆人隻會覺得我是神經病，更彆提幫圓圓報仇了。

我冇理她的話，繼續手中的動作。

等完成一切，我拿著她的手機給顧安發了一條資訊。

傷害過我女兒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8 我帶著女兒去了城外的郊區，那裡有一個破敗荒廢的廠房。

她麵露驚恐看著我擺弄資訊裡提到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