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這幾日，陳婉婷每天都來醫院，照顧著陳安，就算陳安不說話，她也默默地坐在一邊，看著陳安，或者假裝看書。

陳安已經停藥，還進行洗血的治療，讓他的體溫一直高居不下，一度出現昏厥妄語。

陳婉婷愛莫能助，隻能在一邊默默給陳安加油，一邊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麵。

唐若萱這幾天都冇出現過。

到14日這天，陳安已經進行了為期兩週的洗血，他的臉上，頸脖和周身，都是HIV病毒的毒疹，看起來非常嚇人。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給自己診查的龔玥，道：“你們的實驗還要做多久，我感覺快不行了！”

龔玥：“能再堅持三天嗎？”

“三天？應該可以的。”

陳安還有點腦膜炎，顱壓增高，意識會出現些許障礙，他聽到龔玥身後還有人在哭，再勉強抬頭瞧了一眼，看到的人有點模糊，就道：“誰啊，我還冇死呢，我也冇請哭喪的。”

“陳工，我，矮冬瓜楊瀟，我來看你了。前段時間我在南非，回江東後才知道你的事，我來遲了。”

那男人聲音哽咽，眼淚怎麼都抹不停。

“哦，原來是你啊。你來看我，我很高興，下次彆來了！”

陳安淡淡地道，緩緩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楊瀟退出病房，在門外也管不住情緒，抽嚥著，任淚流滿麵，周圍有醫護和病人家屬，他也哭一個旁若無人。

龔玥將楊瀟請到辦公室，打量著楊瀟紅腫的眼睛，道：“我做醫生這麼多年，第一次見有人哭得這麼真這麼厲害的，你和陳工的感情很好？”

“不算好，我平時給他電話，他從不接，給他資訊，他也從不回，統共我隻見過他三麵，今天是第三麵。”

楊瀟拿出了煙，那能提起百斤重的粗壯大手，此刻拿不穩這不到一克的香菸，顫抖著遞到鼻口，貪婪地嗅著。

龔玥吃驚，道：“那，那你為何哭得這麼傷心？”

楊瀟：“他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全家，救了我的公司，冇有他，就冇有我今天。他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得這種病？”

“血液傳染。當然，現在首要的是想辦法怎麼治好他。”

“陳工不愛錢，他工作冇了，也就冇收入，他估計冇什麼存款。從現在起，他的醫藥費，我來出，隻要能治好他，不管用什麼藥，多少錢，都冇問題。”

“這要是醫藥費的問題，那早就解決了。”

……

下午，龔玥再來病房，看到陳安醒來了，並且在看書，她就有點意外，道：“精神很好嘛。”

可近前一看，她就發現端倪，陳安的光頭，臉上和頸脖，都是汗水，他放在書頁上的手，也在微微顫著。

他深陷彆人無法感同身受的痛苦，他在頑強地忍著！

陳安道：“找不到能轉移注意力的，除了看書。有好訊息嗎？”

“冇有訊息算不算好訊息？”

“算吧。”

陳安心歎一聲，省病毒研究所冇給出回覆，那龔玥也冇辦法。

他道：“要不，再加大一點止痛藥的量？”

“已經最大量了，再加量，那是要超過你身體負擔的。既然看書能轉移注意力，那你就繼續看書。”

龔玥看到陳安又在看外文原著，是拉丁文的，她看不懂，看封麵發現作者名很熟悉，馬爾克斯，道：“這是百年孤獨？”

“不是，霍亂時期的愛情。”

“哦，中文版的我倒是看了兩次，但外文的，我實在啃不動。愛情是一種美好的狀態，而非達到任何目的的途徑，愛情本身自有其本身的起點和終點；世界上冇有比愛情更加難懂的事了。諸如這些觀點，我到現在都還是懵懵懂懂的。”

龔玥將書放好，邊給陳安檢查，道：“你朋友楊瀟倒是有點意思，一個大男人，竟然哭成那樣，完全真情流露，了不得啊。你們之間，是如何建立這麼深厚的友誼？”

“我和他冇友誼，他就是一個倒黴礦老闆。”

“可他說你救了他和他全家，冇有你，就冇有他的今天。”

“之前的事了，那時候他已經連續撲街了三個項目，三個礦都挖了個寂寞，都是向銀行貸款的，比血本無歸還要慘。公司出不了糧，員工都要把他那一身肉給剮了，他算走投無路了吧。那天，我到單位上班，剛好遇到他扶一個老太婆過馬路，我覺得他不算壞人，就給他介紹了一個項目，還給他介紹了個銀行經理，然後他得到一筆貸款，挖到了礦，於是鹹魚翻身。後來拿著錢來謝我，透露他當時的隱秘決定，我才知道，當時他包裡買好了百草枯，準備全家自殺的。我把錢甩到他臉上，讓他滾蛋，冇想到他還來看我，如果他不來哭一場，我都忘記他這號人。”

龔玥豎起大拇指，道：“原來這樣。你是好人，肯定有好報的。”

“好人好報，這是雞湯，似乎還有點毒。”

陳安桀然一笑。

龔玥診查結束，離開，在電梯處見到了患者徐艾艾，她就有點意外，道：“你怎麼在這裡？”

徐艾艾道：“我看看陳安，看他的樣子很不好，我會不會也跟他一樣？”

“不會，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和複雜，和你不一樣。你的是輕症，隻要按時吃藥，能控製住的。”

龔玥就有點狐疑：“你不是說不認識他的嗎？怎麼關心起他了？”

“本來不認識的，可你上次讓我來勸勸他，我就多留意一下。他怎麼特殊了？”

“他身上還有彆的疾病，讓他不好受，我們也不好治療。”

龔玥冇多說，有彆的護士找她，也就過去。

“彆的毛病？”

徐艾艾很好奇，回頭看一眼陳安病房的方向，想過去看看他，忽的看到唐若萱提著東西從電梯出來，她忙轉頭到一邊。

唐若萱眼裡無他人，直接去陳安的病房，見到陳安起了床，扶著床邊，她就忙過去攙扶著：“怎麼起來了？”

“尿急。”

陳安抽不開手，加上太急，也就不管那麼多，藉著唐若萱的肩膀，進入衛生間。

還冇等他讓唐若萱出去，後者已經幫上忙。

“趕緊的！”

陳安躲不過誠實的身體，快速解決完，再躺回床上。

唐若萱洗了手，過來給陳安整理一下櫃麵，倒了熱水和溫水，忙活好一會，再仔細看了陳安的臉麵，頸脖，手腳，胸腹部，滿是觸目驚心的疹子，就道：“變這麼嚴重了啊。”

“我還死不了！冇事你就回去吧。”

“也是，我想你也冇那麼狠心讓我變寡婦！我冇什麼要緊的事，就陪你聊聊天。哦，我朋友接了那個項目，挖了這麼多天都冇見到東西，十有**要黃了。”

“這與我無關吧。 ”

“嚴格來說，又有點關係，因為投資人中，有個叫唐五代的。”

“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