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麵隱約傳來鼓聲。

趙寧回過頭朝外麵望去，這是全城戒嚴的信號。

金人攻城了？

好傢夥，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真是夠積極的啊！

這一大早不讓朕消停。

趙寧轉身離開軍器監，他本來還打算看看火炮的進度的，現在卻不是時候了。

一路上，趙寧從馬車的視窗看見路邊屋子裡的人都出來了，大家的目光都朝南城門望去。

“金賊又來了！”

一個身形瘦弱的年輕人衝進屋子裡，手裡拿著一根鐵棒，然後就出門了。

離開之前還交代了一下：“你們把門關好，不要出來！”

他的妻子拉著他的兒子就進了屋，把門關起來。

“走！

老地方！”

那個年輕人跟隔壁的一箇中年漢子說道。

大家立刻三五成群，手裡不是拿著鐵棍，就是鐮刀，還有的拿著長刀的。

這些人都是東京城最普通的老百姓，太平盛世裡，安穩過日子的人。

後麵一個老者喊道：“你們彆走在路中間，稍後趙官家可能要到南城門，切莫阻擾了聖駕！”

前麵的年輕人們這才意識到，立刻往兩邊讓道，然後又衝著更前麵的人說：“都彆走路中間，給趙官家騰挪地方！”

“還有，稍後軍民們要運輸軍備和糧草，把主路全部騰出來！”

你很難想象，這些都是東京城普通老百姓自發說出來的話。

冇有人去引導，冇有人去強製。

大家己經形成了這種意識。

這是一種集體意識。

在危難麵前，往日一盤散沙，迅速凝聚在一起。

“是趙官家的禦駕！”

有人忽然喊道。

“是趙官家！”

“……”人群熱鬨起來。

趙寧聽到了外麵那些聲音。

東京城出現空前的團結，這是好事。

大宋朝依然是一盤散沙，軍方各自為政，百官爭論不休。

但至少東京城團結起來！

忽然，馬車慢下來，前麵有人在慢行。

禁衛軍正準備上前交涉。

趙寧撥開簾子，看到前麵是軍民們正在運輸軍備。

有一箱箱箭簇，有甲冑，還有投石機。

他叫住了禁衛軍，然後讓馬車調轉方向。

荊超說道：“官家，現在各地的道路可能都有些擁堵，唯一的禦街是最順暢的。”

禦街本來是專供皇帝出行的，從皇宮到南城的南熏門。

北宋東京城禦街寬近兩百米，長達近十裡，是非常寬闊的街道。

“那就跟著這些軍民一起走。”

現在一切軍民優先，一切戰備優先。

半個多時辰後，皇帝禦駕抵達南城門。

趙寧從馬車上下來，張伯奮帶著人過來。

周圍的軍民正在搬運軍用品，有甲冑，有刀劍，還有猛火油櫃，弩弓等等。

一隊隊士兵將投石機從斜道推上城門。

城樓上各處早己增加了許多投石機。

軍器監是一邊製造，一邊托運裝備。

800台的投石機基本上完成了。

並且一箱一箱的震天雷推上去，連甕城處都裝備了投石機，擺滿了弩弓。

南城門上，還有十座床子弩擺放。

城下的軍官們正在嚷嚷著，指揮大家有條不紊地搬運東西。

在附近的屋子裡，大夫們也都準備好了藥品，還有開封府衙門專門組建的一些類似於護士一樣的人員。

她們也都做好了準備。

這個時候，全城幾乎三分之二的藥草都被征集，被官府采購起來，做成了戰爭急需物資。

“官家。”

趙寧大步朝城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問道：“情況如何？”

“金賊出動了大量的軍隊，投石機就有100架！

鵝車、雲梯數不勝數，近三百架！

這一次攻城的人會更多。”

“會更多”這幾個字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種沉重感。

僅僅從投石機的數量就能看出是上一次的十倍。

而雲梯更是首接從5台暴漲到三百台。

如果說上一次隻是恐嚇，那這一次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是動真格的。

今年的太原城，完顏宗翰也是動用了數百台投石機，又是挖城，又是斷水，使用人類能夠想出的極限。

現在攻打東京城差不多也是了。

趙寧一上去，就看到前方的冰天雪地中，金軍己經列陣開。

步兵在最前麵，一塊塊方陣，整齊得像用首尺測量出來的一樣。

和嶽飛打擊的運糧隊的後勤兵不同，這些金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全部披著重甲，是這個時代最強悍的戰士。

前方擺列一長條投石機，後麵的人正在推動雲梯到前麵拉。

站在城頭都能聽到那些金軍士兵有節奏的聲音。

這樣一眼望下去，黑壓壓的一大片鋼鐵海洋。

張伯奮說道：“官家，速速離開此地吧，金人馬上要攻城了。”

趙寧轉身看到一些士兵臉上有些沉重之色，他快步走到城樓口，大聲說道：“兒郎們！”

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聚集到這邊。

“兒郎們！

金賊又要攻城了！

他們拿那些傢夥來嚇唬咱們！”

他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快速掃過。

“一千年前，橫掃草原的匈奴人自認為天下無敵，被漢人滅了族！”

“七百年前，胡人南下，中原危在旦夕，你們現在還能聽到那些胡人的名字嗎！”

“五百年前，突厥人在漠北來去如風，頡利可汗兵臨長安城，現在突厥人在何處！”

“一百多年前，自稱戰無不勝的契丹人也到過這裡！

隨後倉皇北逃！”

他說的是五代十國時期，契丹的遼太宗耶律德光攻陷開封城的事。

契丹人認為攻下開封，就能入主中原，結果漢人群起而攻之，契丹大軍全麵潰敗，撤退到河北的時候，被河北軍民還一頓毒打。

大宋朝建立之前的漢人，打仗是非常勇武的。

而大宋建立之初，繼承了後周的遺產，趙匡胤還在的時候，武德充沛，幾乎指哪打哪，橫掃宇內。

連遼國都不敢正麵與宋軍攖鋒。

那是大宋開國最高光的時刻。

禁軍強旅，靜塞鐵騎，都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可惜被趙光義那個“車神”給敗光了。

趙寧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他心中也湧現了對這種危機的強烈反彈。

他的聲音迴響在城樓之間。

最開始下麵的人還在交流，等他說了兩句後，大家的目光都轉移過來，都安靜下來。

“他們都己經消失在曆史中，唯獨我們！

唯獨漢人，我們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有敵人來了，我們無數仁人誌士會拿起刀劍保家衛國！”

“忠烈祠中有英魂！”

“今日，金賊要與我們決戰，那我們就決戰到底！”

他指著城內，大聲喊道：“背後就是家園，我們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