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眾官員的態度有點兒出乎扶蘇意料之外。
原本以為自己提出這新律法的意見，應該是各大臣都舉雙手雙腳讚同，畢竟放鬆律法，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可現實卻給他來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不同意！
難道他們不想拿掉鎖在每個人脖子上的枷鎖嗎？不想生活的輕鬆一些？
想！
他們想！
所有人都想！
可那時隻是想，在這些大臣的心裡，輕鬆生活比起大秦的威嚴，這都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
他們心裡已經把如何體現大秦威嚴放在首位。
“你們都這麼想？那……你們就錯了！”
“大錯特錯！”
望著大殿內席地而坐的一眾大臣，扶蘇淒聲道。
“你們有冇有去這偌大的鹹陽城中去看過？去看看我大秦國的百姓，在大秦律法下過的如何？”
“你們都去鹹陽城給朕看看！”
“你們是不是覺得隻有嚴苛的大秦律法，才能體現我大秦威嚴？”
“我告訴你們，大錯特錯！”
“律法是什麼？律法不是武器，律法是保護我大秦百姓，不是為了體現我大秦威嚴。”
“大秦的根本是什麼？”
“不是我大秦百萬驍勇善戰的將士！”
“不是麒麟殿內的各位！”
“是人！”
“就是你們平日裡覺得毫無作用，可以隨意欺壓的百姓！”
“他們，纔是我大秦根本！”
靜！
大殿剛纔還竊竊私語的大臣，此時已經被扶蘇一席話，給驚呆在原地。
“人，百姓……”蒙毅聽著扶蘇一番話，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口中喃喃道。
右相王綰，也是如此，腦中隻剩下“人，百姓，大秦根本……”
就連閉目坐在一旁的白起，神色微動。
詫異的看了一眼大殿上一臉失望的陛下，心裡暗暗咀嚼扶蘇這番震耳欲聾的話。
禦史大夫李曇在旁邊，閉口不言，麵無表情，但內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扶蘇的這番話在一眾大臣聽來，這和造反冇什麼區彆，隻是這話是扶蘇說出來的，大秦國權力最大的人。
“怎麼？都不說話了？你們不是已經看了這大秦律法了嗎？你們剛纔不是挺有意見的嗎？”
“說啊，怎麼不說了？朕今天要聽聽你們內心的想法。”
“說！”
憤怒，失望，絕望。
他為這些人看不到大秦潛在的危機感到失望。
為隻有自己知道大秦危機，感到絕望。
原本以為自己登帝，這大秦能夠任由自己施展，可第一件事就讓他知道，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也就是扶蘇，換成秦始皇你看看。
嚇不死你們這群人。
身穿龍袍，高坐大殿之上的扶蘇，沉聲道。
扶蘇心裡甚至已經有些憤怒。
王綰，經曆多少次上朝的大臣，此時手拿笏(hu)板，不知所措。
扶蘇剛纔震耳欲聾的話，在王綰腦中仍在迴盪，可是他不知道扶蘇為什麼這麼生氣。
就算是自己這些大臣發表了一些意見，也不至於讓扶蘇這麼生氣吧？
“陛下，請息怒。”
“王相所說也不無道理，如此寬鬆的律法確實有些難以體現我大秦威嚴，即使如陛下所言，大秦根本是百姓，可這如此寬鬆的律法，怕是鎮不住心懷不軌的人。”
正在王綰手拿笏板，不知所措的時候，左相蒙毅開口勸解，口中說出的話竟也是讚同王綰的話。
但冇人看見，蒙毅說話的時候，悄悄對扶蘇眨了眨眼。
蒙毅態度的突然改變，讓扶蘇一愣，什麼情況？昨晚不是說好了嗎？你都讚同了，今天你又不同意了？正準備開口時，卻又忽然看到蒙毅的動作，將剛要準備開口的話嚥了下去。
“不過，我大秦嚴苛的律法讓百姓人人自危，這卻也是不假，如何取中，這纔是咱們需要討論的事。”
“陛下頒佈大秦新律法的目的，臣鬥膽猜測，應該是怕激起百姓心裡的反抗。”
“反抗？誰敢反抗？殺了便是！”
蒙毅的話還未說完，就惹得坐在一旁的白起聽的一陣白眼，此時聽到蒙毅的話，再也忍不住，出聲反駁。
“嗤！”
白起的話惹得旁邊王翦一陣嗤笑。
這老貨，臭毛病又犯了，動不動就是殺……
“怎麼？我說的有問題？”王翦這聲嗤笑，白起也聽到了，狠狠的瞪了一眼王翦。
“你就不能彆動不動就殺殺殺的？你好好想想蒙相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大秦中也隻有王翦和白起的關係近一些，也隻有他敢這麼和白起說話，畢竟白起殺神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尋常人根本都受不了白起那雙滿是煞氣的眼睛。
“你……”
“停停停，打住，你們倆彆吵，閉嘴，讓蒙相繼續說。”
眼看兩人就要在麒麟殿裡吵起來，扶蘇趕緊開口止住兩人。
這兩人也是搞笑，雖然是關係親近，但相處的方式卻有點搞笑，這兩人就是損友一對。
一個白髮蒼蒼，一個正直壯年，一老一少。
“繼續說！”
止住兩人後，蒙毅再次開口。
“放鬆律法，可讓百姓心裡不再因為大秦律法而感到害怕，陛下所寫的律法臣也看了，這上麵所寫的條例臣倒是看出一些意思來”
“陛下所寫的大秦律法，讓百姓可以參與到律法的修訂裡來，這大大提高百姓的身份，不再是被迫性的接受，變成了參與者。”
“這能讓百姓不再對律法感到害怕，反而會覺得律法是由他們參與製定，會欣然接受，縱然後麵觸犯律法，心裡也不會有任何不服的念頭。”
“這便是依法治國了吧？”
至此，蒙毅將所有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其中有扶蘇和他說過的話，也有他自己的見解。
眾大臣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依法治國？
從使用律法作為武器，變成依據律法。
蒙毅的話也讓扶蘇神情一陣恍惚，依法治國？這蒙毅莫非也是穿越者。
光是從這一份竹簡上，就能得出依法治國的結論，果然是大才！
其實蒙毅話說到一半時，王綰也已經明白過來了。
他本來就是大才，不然也不會坐到右相的位置，那會一時冇明白隻是自身固有的思維導致他冇有第一時間明白，此刻聽到蒙毅的話，剛纔諸多不解，一瞬間全明白過來了。
詫異的望了一眼手拿笏板，侃侃而談的蒙毅，“冇想到，上卿竟有如此見地，慚愧！”
但心裡更多的是為扶蘇提出的新律法感到驚訝。
這麼精妙的律法轉變，陛下是如何想到的？
始於民，用於民。
人人都是律法參與者，人人都是規則製定者。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冇有人心生不滿了。
善！大善！
“不錯，蒙相所說正如我所想。”
“正所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大秦百姓便是這水，我大秦便是這舟！”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又是一句讓人驚詫不已的話，輕飄飄的從扶蘇口裡說了出來。
這句話雖然隻有八個字，但給一眾大臣帶來的驚訝絲毫不亞於新律法的訊息。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字字咀嚼，越想越有味，越想越有理。
王綰望著大殿上的扶蘇，眼中早已滿是崇敬。
蒙毅等也是如此。
陛下能說出此話，不愧是先皇立下的繼承人。
有如此的想法，我大秦百姓有福了！
很快，律法的事情就被敲定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在鹹陽城中去采納百姓對於新律法的意見了。
“退朝！”
此時已經快到辰時，這一次的早朝從卯時直接開到了辰時，足足四個多小時。
揉了揉因為長時間跪坐有些痠麻的雙腿，扶蘇心想
做皇帝真難。
現在扶蘇終於知道皇帝不是一個好工作。自己準備乾一件事情，要被太多的眼睛看著，而且還要遭到反對，皇帝真不是個輕鬆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