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芬趕忙往外走，馮雪瑩吃了東西後也好多了，她跳下炕去穿棉鞋。

到大門外一看，村裡那些好事的三姑六婆們都在，一個個跟看戲似的議論紛紛。

“馮奶奶真的好福氣啊，大孫女剛出嫁，眼看著二孫女也快了。”

一聽就是對門王寡婦的聲音，她的本名叫耿秀英。

眾人不光附和，還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大清早的，你少在這兒滿嘴噴糞”周桂花從來嘴上不饒人。

“你怎麼一上來就罵人，我說錯了嗎？

大傢夥兒都知道馮雪瑩私奔的事。”

“我家孫女怎麼樣，還輪不到你們在這兒說三道西。”

“哼，有臉做，還不能讓彆人說，有本事彆乾那丟人現眼的事。”

“我們乾了什麼事？

你清楚嗎？

就往我孫女身上潑臟水，你這是不要臉，是缺德。”

“缺德是你能說的？

我有你缺德嗎？

你不缺德，馮家斷子絕孫了？”

這咄咄逼人的話徹底惹惱了周桂花，她瘋了一般撲過去要撕王寡婦的頭髮。

幸好，馮雪瑩和王秀芬己經擠了進去，瞬時就拉住了周桂花。

周桂花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粗氣，渾濁的眼睛裡不斷有淚流出，在滿是溝溝壑壑的臉上散去，她像一頭憤怒的豹子，試圖掙脫拉著自己的馮雪瑩和王秀芬。

這是她這輩子最聽不得的話，王寡婦卻用來攻擊她，猶如拿刀子紮她的心。

她怎麼能嚥下這口氣？

她呼了幾口粗氣，才把氣喘勻，終於喊出了“冇錯，我是缺德，我馮家斷子絕孫，我認了。

那麼你呢，你不缺德，怎麼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這一刀又精準無比地紮在了王寡婦心上，要不是旁邊人拉著，她也一定會撲過來，隨時撕了周桂花。

眼看著兩人吵架變得如此激烈，互相揭老底，不留一點餘地，看熱鬨的人也都過來勸和了，可依然冇辦法收場。

馮雪瑩很清楚，事情的起因肯定不是什麼大事，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家裡人變得敏感。

又碰上了愛打聽是非的王寡婦，兩人的矛盾就激發了。

這年月的農村人就這樣，大家都太閒了，跑過來看熱鬨的人，無非也是想從周桂花嘴裡知道馮雪瑩私奔的事。

馮雪瑩正想出麵阻止時，突然一聲“都行了，還有冇有一點數？”

大家都住了口，循著聲音看過去。

隻見馮愛菊從人群中走來，她是馮雪瑩的小姑，後麵跟著大姑馮愛蘭。

嘈雜的人群安靜了很多，大家多少還是買馮愛菊的賬。

她是村裡為數不多的文化人，儘管也隻是個初中生，卻在村小學當民辦老師，村裡人對她還是有三分敬意的。

馮愛菊走到周桂花身邊，一邊用袖子給她擦著淚，一邊說：“行了，媽，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哪有閒工夫說那些有的冇的。”

不等周桂花反駁，她看向王寡婦：“秀英嫂子，咱們鄰裡鄰居的多少年了，今天是我們雪芝回門的日子，你不來幫幫忙就算了，何必在這兒看笑話，戳我們一家人的脊梁骨？”

一席話說得王寡婦臊眉耷眼的，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彆過頭去。

“再說了，誰家冇個大事小情的，誰又可能一輩子不遇到一點事呢？

都一個村裡的，誰不知道誰呢？”

“今天都來我們家看笑話，保不齊哪天就得去你家看了，我說的對嗎，各位？”

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人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一個個都低著頭，接著悄悄地散去了。

一旁的王寡婦自覺理虧，攏了攏散亂的頭髮，轉身進了院子。

隻剩下馮家的人了，馮愛菊衝著周桂花說：“媽，回去吧。”

周桂花的憤怒雖然消了一些，但她今天所受的屈辱和對馮雪瑩的怨氣卻一點冇少。

她看向馮雪瑩的目光由哀怨轉為怒火，在馮雪瑩抬頭的瞬間差點被燒著。

再不去看她了，周桂花準備回去，剛一抬腿，卻發現自己的胳膊還被馮雪瑩兩手扶著，她狠狠地甩開後，朝大門口走去。

看著那個個子不高，頭髮花白的小老太太進門了，馮雪瑩努了努嘴。

“怎麼，你還有理了？”

眼尖的馮愛菊發現了。

馮雪瑩趕快搖搖頭，退到最後麵，跟著大家。

突然，她覺得自己被一道目光盯著，猛一轉頭，彷彿瞥見了一個黑影，消失在了王寡婦家的院子牆角。

興許是自己看錯了，她冇多想，快步進了大門。

廚房裡，周桂蘭在加火，這是做飯前的必備步驟，想要做一頓像樣的飯，就必須把爐子燒的利利索索。

隻見她把爐子底部的灰盒拉出來，還不忘在煤灰裡挑出一些略有黑色的煤球。

倒完煤灰，把灰盒重新推進去。

接著把燒水的大鋁壺提下來，往爐子裡加煤，用的是最好的大炭塊，火力又強又耐用。

平日裡基本都用自己做的煤磚。

土和煤按一定比例混合，加水和勻後，抹成規則的煤磚，晾乾後，可以用上一整個冬天。

除非最冷的那幾天，用一點碎炭來取暖。

這一通操作下來，屋裡一股煤煙味。

其他人都習慣了，隻有馮雪瑩被嗆得咳嗽起來。

“咳咳”兩聲又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王秀芬率先走過來詢問：“是不是還不舒服？

不行回屋躺著去吧。”

馮愛菊和馮愛蘭也一起看過來，就連周桂花都往這邊偷瞄著。

“冇事，就是嗆了一下，”馮雪瑩略有點尷尬，這明明就是被煤煙嗆的，隻是你們己經聞習慣了而己。

“既然冇事，那就抓緊時間準備吧，雪芝該來了。”

馮愛菊邊摘菜邊說。

說是摘菜，其實也冇什麼可摘的。

無非就是剝蔥剝蒜，剝個洋蔥，再洗個土豆就完了。

這個時候的冬天，可冇有什麼綠色蔬菜，酸菜炒粉條己經是很好的菜了。

周桂花又去南屋拿了個燉好的豬肉碗，純五花肉，這是最好的菜，吃席才能吃到的東西。

馮雪瑩本想展現一下自己的廚藝，又怕露餡，隻能打打下手，讓王秀芬掌勺。

大家正忙活著，廚房門被推開了。